欢欢奇妙之旅

If you want a happy ending ,that depends on where you stop your story.

我的炮灰我的队

孟烦了回来的时候,死啦死啦还在操场上跑圈。他命里属狗,一刻都不得消停,这会儿见了自己的副手,更是一边挠着胳肢窝一边跳起来挥手,不用听都知道嘴里在叫:“烦啦!烦啦!”树上的雀都给他的大嗓门惊走一只。孟烦了时常怀疑自己这个外号如此声名远扬是否就有这关不上嘴的大喇叭一份功。

  

待他走近了,龙文章就停在跑道上作高抬腿,问:“说的什么啊?”

  

孟烦了挠了挠头:“也没什么,下次演习,叫你把迷龙他们都带上,人虞大队长说了,不能让他们落着好,要全歼来犯之敌于演习场上。”

  

“哦。”死啦死啦于是又转过头,他今天的活力散发完了,就地伸展下筋骨,汗湿的迷彩短袖遮掩不住尖锐的肩胛骨,那两片骨头像退化的蝴蝶翅膀似随着呼吸外展,他宽阔的背肌像流动的猎豹,孟烦了忍不住将视线移了开来。

  

他保持着转头的姿势无比别扭地说:“你懂我的意思吗!?咱们要打架了!这可是天上都掉不来的馅饼,全歼您老人家就出名了!呵,多少年了出风头的事情才轮到这一回,您上点儿心成吗?”

  

“不成。”龙文章走过来掐住孟烦了的脸左右拉扯,“小小年纪不学好,去了一趟总部就学会营私舞弊、谋取私利,我养你干什么吃的啊?”

  

“哎哟喂,敢情您心里还有我这个下属哪,平时不是被您吆喝去翻译外国资料,就是给您窝屋子里写任务报告,我落什么好处了,还要帮您去给上级开会,说起来今儿总部情报处的范处长倒是很欣赏我,本人干脆打包这二两肉麻利点儿投奔人家去吧!”

  

“你敢!”龙文章两眼一瞪,手上更是用力,登时就在孟烦了的脸上留下了几个清晰的指印。孟烦了使劲抠着他的手终于从自己脸上拿了下来,赶紧窜出去数步远冲他叫:“小太爷就不爱搭理你,拜拜了您呐!”一溜烟就窜没了影。龙文章看着他的背影咋舌:“个小兔崽子。”

  

龙文章一路向住宿楼走去,路上一干人等端着饭盒路过,他应了一个个叫他“队长”的声音,一路溜达到寝室门口。这房间是他和孟烦了两个人住,门上被孟大学士用油漆涂鸦了一个狗头,本人简称是龙文章长了一张狗脸,这门上画的是他孪生弟兄。龙文章本人对此缺乏反应,只是在晚上趁孟烦了睡着又拿被子捂了一次他的头。不大的寝室里硬是放了两个书架,孟烦了相当热爱学习,被他磨了小两个月后龙文章终于将他购买外国书刊和各类专业书籍的钱列入了本队公共开销。虞啸卿这个特种队伍里文化人甚多,也算是响应国家号召,但像孟烦了这么触类旁通、一年比一年更拓宽专业领域的也不多见了。

  

要不怎么说运气呢。龙文章原本是这个恕不具名的特殊部队里最特立独行的一员,虞啸卿爱才,却也实在忍受不了他的做派,以防万一神经病也传染,赶紧把他和自己的精锐部下们隔离开,单独给他成立一个小队,随便他怎么翻天去。要不怎么说龙文章这人不一般,在虞啸卿以为大局已定、吾可坐而息也的时候,龙文章居然凭自己一个人的力量,不知从哪里给他拉了一只小队出来。龙文章把那些幸运儿的资料恭恭敬敬地递到虞大队长的桌上时,虞啸卿单手捂住了自己的额头,有那么一瞬间竟萌发出了说“来我们去操场上比划比划”的念头,幸而悬崖勒马。他看着那个一脸无辜,眨巴着眼睛期盼地看着他的家伙,从喉咙里挤出了一句:

  

“你回去吧……”

  

“可是……”龙文章好像急得要上来理论一番了。

  

“我会看的!”虞啸卿重重地把那沓资料摔在桌上,“现在,出去!”

 

龙文章可怜巴巴地盯着自己的上司,确定再不出去就会被人乱棍赶出,鞠了一躬,出去时还轻轻关上了门。虞啸卿看着他最倚重的那个人一脸谦卑地退出门去,叹了一口气。

 

彼时那沓资料里被放在第一个的就是极其不幸的孟烦了中尉。他的大头照被放在第一页,表情一如既往龇牙咧嘴不像好人,很难说是不是因为这个才影响了虞啸卿对他们这拨人的第一印象。总之,无论如何,一个月后,所有喜遭龙文章青眼的小人物们都陆陆续续接到了自己上级的通知:上头有人看上你了,你去不去,是特种部队。

 

平心而论,这份通知堪可以说是缺德,因为没有人在当时当地就告诉他们,所谓的特种部队就是不招人喜欢的炮灰小队,所谓的特种精英是极其不招人喜欢的死啦死啦大爷。他们要去的不是什么人间天堂,反而是战斗的一线、授勋现场的最后一排,干得是最苦最累最危险的活,吃的是别人的白眼,俗称捡垃圾小队。捡的是垃圾,这捡垃圾的人,当然也是“垃圾”。这里聚集了各大军区、各个部队里最不招人喜欢的渣滓。

 

被放在资料第一个的孟烦了,履历尚可一看:他是名牌大学毕业,当年高考的北京市区状元,念书时年纪小,读完本硕连读也还是个青茬子,读书确实是一把好手,证书奖杯装了一柜子,刚一进部队就被上头重点培养。在这个信息时代,知识就是最大生产力。

 

虞队长的眉毛弯了一下,于是就翻到下一个人。张迷龙,东北特种部队的一员,拿过多项个人第一,尤其擅长近身格斗,其战斗作风异常勇猛。这回虞啸卿的嘴角也弯了,这显然是各大军区首长们的心头肉,这也敢挖了来放在虞队,明天这个部队就能让上头给问罪了。于是他笑着摇了摇头,权当是对不谙世事下属的纵容,他找人发了通知,却并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仅仅数月之后,他就根不能把那个对龙文章惹是生非的本事掉以轻心的自己给嚼吧嚼吧吃了,因为这些人不但都来了,还个个都打定主意要在龙文章这颗没脖子树上吊死,那几天的队长办公室被一阵异样的乌云笼罩着,龙文章这边却是欢天喜地地开了灶。

 

来炮灰队应征的人来自天南海北,操着除自己以外谁都听不懂的口音,来自湖南的不辣和四川人要麻就算是老乡了,两个人拉着手好似一对妯娌一般。迷龙第一次离开东北,就来到了这湿热的祖国大西南地区,看什么都不顺眼,顺便就往那个蹲在电线杆下叽叽歪歪的上海佬踹了一脚,又抄着手四处溜达去了。

 

阿译转头:“哪个小赤佬的踢我屁股啊?”

 

孟烦了叹气:“花非花,梦非梦,一切缘是一场空……”龙文章路过,对他说:“哎哟大文学家都作上诗啦?”一地的人都是蹲着,靠着,倚着,反正没一个像是军人做派,龙文章笑嘻嘻地走到他们中间,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手持小喇叭,咳咳两声没人搭理,索性把音量开到最大:

“立正——!”

 

所有蹲着靠着倚着的人都看向了他。龙文章还是笑嘻嘻地,“各位爷爷行行好把您那尊臀从地上挪开诶,你们是我爷爷!我认识的人里只有我九十的大爷才坐地上,你们是我爷爷!”众人对视一眼,开始缓慢地站了起来。“诶这就对了嘛!”龙文章挨个走到他们面前,“各位爷爷再稍微把腰抻直了嘿,扭扭脖子扭扭屁股,现在舒服了点没有!”

 

操场上的前来应征的一干人等都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他,龙文章仿若未觉,他只去抽一下这个人的屁股,拍一下那个人的背,确保每个人都挺直了,让身上那挺军装终于不像淘宝团购包邮了。龙文章围着这些人走了几圈,又转回到面前来,这次没用小喇叭。

 

“我很高兴!”他大声说,“你们这些来的人,分毫不差就是我们发出去通知的人,一个不少!这说明你们心中还有稍许爱国情怀没被现实浇灭,你们来证明给我看你们不是被原生部队嫌弃的孬种!你们敢来面对特种部队的挑战,就说明你们是好样儿的!”

 

这时队列里有人给他唱反调:“小太爷可不想来,都是连长、团长非把我拎上车,要来你们特种部队历练历练。结果您这开头训话的调调我看着和咱们普通部队是一脉相传啊,不如您下乡来我们原生部队,保证让您满载收获而归!”

 

“嘿,”龙文章乐了,走到那个说话的人面前,直视着他的眼睛说:“就冲你这句话,等训练结束了,我就要你当我的副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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